《那先比丘經》釋10──再談苦與樂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10──再談苦與樂[註1]
◎釋悟因

2-21-300 「樂受」,快樂的感覺有三種相,哪三種相呢?在巴宙翻譯《那先比丘經》是說,一種是更好(善),有的變成惡法,有的是無記。

 「樂受」怎麼變成惡法呢?就像喝酒,喝的時候很快樂,好像所有的壓力都解除了。但是酒喝過後開始頭痛……事實上我沒有喝過酒無從知道,有居士跟我講,酒喝多以後,感覺到迷迷糊糊,酒入愁腸,什麼事情都忘記了,但是過後頭一直痛。所以它是善還是不善?對原來的問題有沒有解決?這都不是從字面上來理解的。

 所以善惡跟苦樂之間的關係,應該分開來說。善惡是有強烈的業的動機、業性;而苦樂是感受。善受應該用善樂來說。如果是善,應該不會受苦。但如果做善事而有苦受,應是尚未進入三輪體空,心有期待,相對的有失落感、有苦受。「苦」受,應該不是你喜歡的。

 慈善家也都鼓勵人們做善事,說做善事會得到快樂。回頭看看自己,你做善事就一定會快樂嗎?那,如果做了善事沒有快樂,下次你會鼓勵自己去做嗎?

 彌蘭陀王問那先:「如使有為無有苦?」是要怎樣才不會有苦?

 那先沒有回答問題,他反問彌蘭陀王:「如人燒鐵著手中,寧復燒人手否?」如果有人把一塊鐵塊燒熱了,鐵塊很熱,把它放在手上,會燒燙手嗎?一定會燙傷的。那先又說,「複取冰著手中,其冰寧復燒人手不?」如果再把一塊冰放到他的另一隻手,這隻手會不會被冰燒?不會。這是冰不會燒手。

 不過,彌蘭陀王回答:「然兩手皆威也。」文中的「威」,意思是強烈的刺激。一隻手是感覺很燙,一隻手是被冰凍,事實上也會受傷的。兩隻手都被強烈地刺激了。

 那先問王:「如是兩手中物皆熱耶?」兩隻手握的都是熱的嗎?王回答:「不兩熱。」不是兩個都是熱的。「兩冷耶?」兩個都是冷的嗎?也不是。是一邊熱一邊冷。

 一邊熱一邊冷,是不是加起來剛好中道?我們可能這樣想:一邊是快樂,一邊是痛苦,二邊加起來除以二,剛好是中道,這樣是不是就沒有苦了?(眾答:不是)為什麼不是?這是大家都曾有過的經驗。

 佛經所有的敘述都不是憑空杜撰,都在講我們的生活經驗。你這一次快樂,下一刻可能馬上又覺得不快樂。快樂不快樂、不快樂快樂,加加減減再除以二,豈不痛快!但,可能嗎?事實上,我們真實的印象,是一直在這樣的起伏波動當中。

 那先說:「我重問王,王前後兩熱當言兩熱,兩冷當言兩冷。何緣一冷一熱能同言燒人手乎?」這是針對方才彌蘭陀王所說:「兩者皆威也」的反問。

 熱時,強烈的感覺是熱;冷時,強烈的感覺是冷,但兩隻手一邊冷,一邊熱,回到身體的感覺,它還是各有各的管道在走,不會加起來。而且事實上哪個比較強就會佔據你心理的感受。

 王言:「智慮甚淺近,不能及是難也。願那先為我解之。」此時,王有些為難,跟那先說:「我的智慧不深,你講的我趕不上。這個問題怎麼解,請那先為我解答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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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註1]依據:大正藏第32冊,1670B經,頁709, c21-p. 710, a16。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9──什麼是苦與樂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9──什麼是苦與樂[註1]
◎釋悟因

2-21-300漢譯三卷的《那先比丘經》,在中卷一開始,有一段文在辨析什麼是苦、什麼是樂?是在幫我們釐清所謂的修行指的是什麼。

我們一直在渴求的,環境比較順遂,不要太痛苦。佛經說世間是苦的。但是人們還是喜歡比較順遂、如意。如果考驗太多,很可能把人的整個身心都弄亂掉。

世間本來被期待是善的,而且期待它愈來愈好。但是什麼是善呢?

彌蘭陀王問那先:「人更樂者,為善耶不善也?人更苦,為善耶為不善也。」人們希望世間是快樂的、渴求快樂,而且希望更多的樂。這是善還是不善?人們經歷更多的苦痛,這是善還是不善?

彌蘭陀王是希臘亞歷山大帝的後裔,曾經統治印度一段時間 [註2]。他比較是用西方的思惟來看待佛教在說什麼。

「樂」,指的是什麼?愉悅,比較順遂、幸福、如意。人們還是希望順遂的環境多一些。

「苦」,指的是什麼?不如意,不稱我的意,不能夠隨心所欲。

不能隨心所欲,當然就有苦感。

佛經常說「人生皆苦」,這個苦是指帶有一種壓迫性、逼迫感;有些事,實在是令人不歡喜,可是它已經壓迫到我的身心上來了。這叫「苦」。

「人更樂者」,我們平常這樣就好了,如果有更多的快樂……「樂」,是一種感覺、感受。

「樂」與「苦」是同一個性質,都屬於感覺、感受。知覺上,我這樣比較舒服一點,這叫做「樂」,是一種感受、受覺;「受」又有兩種,身體的覺受和精神的覺受。

彌蘭陀王就在問那先說,感覺比較快樂、舒服、好受一些,這是善還是不善?

這裡我們必須釐清:善或不善,可以跟快樂、不快樂劃成等號嗎?性質有沒有一樣?或苦或樂,這是我的感覺,跟善惡有沒有一樣?

常常聽到一句話說,所有宗教都是勸人為善。而我們在追求的,其實是一種幸福、快樂的感覺,至少順遂一點、如意一點總是好的,但是這一定是善法嗎?換另一種說法,追求更樂,一定是善法或不善法?

佛法講的,除了善法、惡法以外,還有一種性質,非善非惡。人惟有強烈的感受才成為善、或是成為不善。人也有進入沒有強烈感受的情況,如隨口問「現在幾點?」或「外面下雨嗎?」,到底是善還是不善?處在那情況時叫做「無記」。

「無記」是人們常現起的一種心的狀態。你看小孩子在寫功課,寫著寫著,只見他手拿著鉛筆,手肘擱在桌上支著下巴,腦袋瓜不知道在想什麼,一副神遊發楞的樣子。那是「無記」的狀態。

有的人心一慌起來,就在門邊走進走出,冰箱開進開出。你問他:你是要做什麼?沒有。他自己知道他要做什麼嗎?不知道。那時候,你說那是善的還是不善的?是快樂的還是不快樂的?都不是。這是非善非不善,是空白。我相信這是我們都有的經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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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註1]本文之經典原文:「王問:人更樂者為善耶不善也,人更苦為善耶為不善也?佛得無不說有樂或有苦?王言如使有為無有苦?」(大正藏第32冊,1670B經,頁709。)
[註2]約為西元前155-130之間。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8──無有那先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8──無有那先
◎釋悟因

2-21-300彌蘭陀王數次邀請那先比丘入宮說法,宰相沾彌利望群以禮賓身份去迎接那先及眾比丘入城。

有一次在迎請那先入宮的途中,沾彌利望群問那先:「上次,尊者告訴國王『無有那先』,這怎麼說呢?」
那先問沾彌利望群:「依您的意思,什麼是那先?」

沾彌利望群說:「我以喘息出入、命氣為那先。」

能呼吸、有人氣的是那先。

那先問:「人氣一出不復還入,其人寧復生不?」「人氣」指人的呼吸,如果氣息呼出,不再吸入,那人還有命嗎?

沾彌利望群說:「氣出不復還入者,定為死。」那肯定就死了。

一般人也是這樣想:一息不來就死定了。

其實這裡面大有文章。吹出去的氣息會再回來嗎?肯定不會。

呼吸的時候,這口氣吹出去,下一口氣吸進來,是同一口氣息嗎?

大家作一下呼吸,呼──,吸──,出去的是出去,進來的是進來,是同一口氣息嗎?不是。這叫新陳代謝、念念不住,沒有一剎那停下來。呼吸之間如果稍作停息,停止三分鐘,大概就要成為植物人了。

於是那先舉二個例子問沾彌利望群:

其一,就像人們吹「笳」,吹一種長笛的樂器,「氣出不復還入」,吹樂器只是吹氣,沒有吸進來,那這個人算是死了嗎?不會。

其二,也像人們用「鍛金䇶」吹火,鍛金人在鍛鍊黃金的時候,「吹火管」,集中風力吹,要把火苗吹出來。試問,一口氣吹出來時,會不會再吸回來?

沾彌利望群說:「不復還入。」呼出的那口氣是不會再吸回來。那口氣不再吸回來,那人死了嗎?沒有。

那先再問:「一口氣呼出去不再回來,那人因何還不死呢?」

好像被逼到死角,沾彌利望群說:「喘息的事我不知道,請尊者為我解說。」

那先說:「呼吸是身體的肌肉拉扯。」然後,那先從身體的呼吸講到說話、心意和心的關係。

「如人心有所念者,舌為之言,是為舌事。」[註1]

「意有所疑心念之,是為心事。」 如同人心「有所念」,心在想什麼,舌頭就這樣說出來。這叫「舌事」,外表出現的表達。

是舌頭在講,還是你的心在講?說某人「說話不經大腦」。是這樣嗎?

是心有所念,舌頭的肌肉就彈動、與口腔共鳴,構成整組的運作而發出聲音、聲波。有時,舌頭的肌肉沒有問題,是心不在焉。

是心主宰舌根,主宰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等六根。

「意有所疑,心念之,是為心事。」如果意念有什麼疑惑,你提出這樣的問題,這是你心裡的事,叫做「心事」,也就是「意事」,「意根的事」。

六根,是身體的感官功能,就像汽車的各部零件,它們是靠馬達發動。如果不是心裡清楚地支配,你的身體不會動、舌頭也不會講話。

所以真正的主人是誰?心。修行也在修心。六根是配合心的意想在運作,舌事用舌根、眼事用眼根、……乃至意事用意根。

「各有所主」,六根各有各的功能、職掌,形與色是透過眼根,聲音是透過耳根……換另一個角度說,眼根見色卻不能辨香,耳根聞聲卻不能識色……

「分別視之皆空」六根各別一個一個來看,它們只是作為器官反應當下,不會分辨眼前發生的事,而接收這些器官映照的是心,或影像、聲音;或長或短;或黑或白;或香或臭……將六根的功能各別來看,沒有實質的存在,也沒有混亂成一團,這就是「空相」。

由此,那先最後總結:「無有那先也。」那先只是一個假名的存在。


[註1]《那先比丘經》,大正藏第32冊,第1670B經,頁707。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7──怎樣來界定「人」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7──怎樣來界定「人」
◎釋悟因

2-21-300在《那先比丘經》,彌蘭陀王最感興趣的是「人」、「得人」 ──何所為得人者?怎樣來界定「人」?

當我問:「什麼是空間?」大家會看向牆壁,因為牆壁可以界定空間,是構成空間的條件。在一些公眾場合,我們自我介紹,你可能會說:「我叫某某,我的興趣是什麼……」

說到「人」的界定,你會怎麼說?

你會將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所有與「我」有關的符號都說出來。在這裡,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的時間界限,就是牆壁的作用──界定範疇!

聰明的彌蘭陀王要界定什麼是「人」,也是先畫定界限。他先問那先比丘:「人神、智、自然,這三事是相同呢,還是不同?」

那先回答:「『人神』是覺知、意識;「智」,是通曉大道;『自然』,則是虛空、沒有人的存在。」

覺知、意識,確實是一般人可以感受到的。於是,彌蘭陀王從六根去探索。

王問那先:「以眼看色、耳聽聲、鼻聞香臭、口知味、身知軟麁、志知善惡之事,這些怎樣來界定「人」?」
彌蘭陀王的意思是,用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的了別作用來說「人」。

那先首先提醒彌蘭陀王:「這六者要和合著來看!」

將六根分別去看,強化了各別的了別作用,這是一般人的情況。在這種情況下,即使將六根分別擴大它們的功能,也無法使覺知更廣遠、寬大。

但是,佛陀神通廣大,能知道人們眼等六根所未見、未知的事。那先告訴彌蘭陀王。

為何佛陀有這樣大的本事?

那先舉一個例子說,如果一個人取海水含在口中,他能分辨口中這水,其來源是某泉水、是某流水、是某河水嗎?不能。眾流奔向大海,眾水和合,只此一味。

佛陀是大智者、大覺者,他明白眾水一味的道理,因此,佛陀要了知眾生,他只從六根之源,也就是從人心去了知,這就是佛陀所以能無所不知、無所不覺的原因。

怎樣從人心去了知眾生眼等六根所未見、未知的事?

佛陀從心念到眼,覺知眼所見;從心念到耳 ,覺知耳所聽;從心念到鼻,覺知鼻所嗅;從心念到口,覺知口所嘗;從心念到身,覺知身的苦樂受、寒溫、麁堅等覺受;從心念到心,覺知心之所向。佛陀從心念去觀察,悉數覺知眾生六根、並能各別了知。

色身器官上的功能有一定的限制,如沒有光就看不到,眼識要生起也要九緣 ,這是自然的狀態。當中是不可能找到靈魂,也不能「得人」。

為何叫「得人」呢?就是掌握了人的本意、本質。「得」,不屬於色、心和心所法,它只是觀念中一種存在的感覺。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6──由今生到來世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6──由今生到來世
◎釋悟因

在《那先比丘經》,王復問那先:「人心趣善惡道,續持身故神行生乎,更貿他神行生耶?」那先言:「亦非故身神,亦不離故身神。」

2-21-300這一段文在討論從今生到來世的問題。

從今生到來世,我們不可能拖著此身去投胎吧!一定是留下「故身」去轉世。既然如此,是「故身神」去投胎呢?還是用了其他的神識去投胎?

彌蘭陀王很聰明,他問到了核心問題:生命是如何相續?是此生的神識去投胎嗎?那先比丘回答:「亦非故身神,亦不離故身神。」不是此生的神識,也不離此生的神識。

身,有故身、現世的身。心,也有故心、現在的心。

由前生到後世,有沒有連貫性?如果沒有連貫,怎麼會有過去、現在、未來?如果有連貫,又是什麼在連貫彼此?

生命流轉的關聯,那先比丘以「前燈」和「後燈」的關係來譬喻,火是一樣的點著,但燈蕊已是不同,光的亮度也不同。如同呼吸,前一呼和後一呼是不同的,雖然,看起來都一樣。

生命的前後關係,不是去看前一輩子、後一輩子,而是用你當下可以感覺到的來說。牛奶製成乳酪,乳酪可以變回牛奶嗎?不可能。時間、因緣、條件不同,心境不同,就不可能再還原了。

其實這裡更重要的,是在問:我現在的善惡也會帶過去嗎?能帶過去的是誰?如果帶不過去,此生為何需要辛苦地修善去惡?

印度的業說,是自作自受,與個人有關。與中國報在子孫,例如說,積善之家必有餘慶。這兩種是不同的業力說。

這部《那先比丘經》,大多在探討業報、業果相續的問題,如何從上一個接到下一個?生命如何銜接?做好事是值得堅持的嗎?堅持的理由是什麼?這是信心、信仰,也以此來指導自己的身心。

有一個故事說到一位父親在朝當官,一天要被行刑了,他告訴兒子說:「世間的善惡是不可靠的,但惡仍是不能做。」這樣大家可以了解嗎?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5──業力論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5──業力論
◎釋悟因

2-21-300彌蘭陀王問那先比丘:世間發生火災時,大火會在很短的時間,把人和房子燒毀殆盡,然而,眾生墮落到地獄,遭受地獄大火的燒烤,卻還能活過數千萬歲,這怎麼可能?地獄的大火比人間的大火炙熱好幾倍,怎麼可能墮在地獄的人會燒不死?因此彌蘭王說,關於地獄的說法令人無法相信。

彌蘭陀王心思縝密,他審慎思考地獄的觀念,向那先比丘提出這樣的質疑。

那先比丘就舉例子說明。那先問王:大王!您有沒有聽聞過有些動物以沙石為食?

王說:聽過呀。

有些動物,如大蟒、蛟龍、鱷魚,它們是肉食性動物,但確實也吃沙石。

於是那先問王:這些沙石在這些肉食性動物的肚子裡可以消化嗎?

彌蘭陀王回答:可以呀!

大蟒、蛟龍、鱷魚為什麼要吃沙石?因為沙石可以幫助磨碎食物、消化食物。

但是,如果鱷魚媽媽懷了孩子,孩子在體內會不會被消化掉呢?

彌蘭陀王回答:不會。

那先比丘問王:為什麼不會呢?

彌蘭陀王回答:「獨相祿故。」相祿,指福份。獨相祿,各有各的福份。或說,各有各的業緣。

按照現代生物學的理論,消化系統是在食道、胃、腸,大蟒、蛟龍、鱷魚吃下的石頭,經由食物攪動,逐漸被磨平、磨碎、最後被消化。而媽媽懷孕,孩子生長的地方是媽媽的子宮,子宮是孕育孩子,而不是像腸胃是用來食物消化。彼此的因緣不同,造就的結果就不同。

那先引用很多例子,大致是說明不同「業道」,有不同的因緣果報。

最後,那先引導國王回到地獄大火的問題。

那先比丘說,地獄的人也是這樣,他出生在不同的世界,在他的過惡沒有消盡之前,他就在那世界待著──由於招感相應的條件,繼續受到地獄之火燒灼,直到他的過惡消盡,才從地獄的世界得到解脫。

佛教的「業說」,是「緣起業力說」,講究業因、業緣、業果,而不僅止於自業自受的「業報」說。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4──王問那先為何出家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4──王問那先為何出家
◎釋悟因

2-21-300彌蘭陀王與那先一問一答。彌蘭陀王有問那先:「卿曹道何等最為善者?用何故作沙門」(注1)以白話說就是:你說說看,何者是最善?為何要出家作沙門?

為何出家?那先回答,因為想要放下世間的苦惱,也不想來世再經歷苦惱。

那是不是所有的出家人都是如此呢?彌蘭陀王再問。

那先回答,不是的。不是所有出家人都像我這樣。有的是「負債」而作沙門、有的是「畏縣官」而作沙門。

「畏縣官」,也許是公權力要抓,或是政治迫害;有時是改朝換代,自古以來很多人是因此而進入佛門的。

如果國家的法令對出家人有特權的話,就是法律上的漏洞。宗教人士往往極力爭取法律上的優待,若爭取來了,內部管理也要上軌道,不然會變成社會的問題。

畏縣官、負債出家都是佛門要整肅的問題。因此佛陀也規定,進入佛門要經過篩選,如果入門控管不當,會成為僧團被社會淘汱的原因。

有一個居士最近打電話給我。這位居士原先在長庚上班,後來出家了,但他沒有辦理離執的手續,長庚的薪水還一直在支付房子的貸款,除此外還欠了一大堆的債。我勸他趕快將此事作一了結,但他想保有房子作為修行的本錢而不願去做。

這些事件在律藏典籍都可以看到記載,在日常生活中也可以看到。如果想要出家,這些問題最好在出家前先解決了,才能重新開始;如果有女孩和男朋友分手了而來要求出家,我不會答應,因為這是她心情不好,一時逼急的出路。真要為今世、後世勤苦出家的,才是好的修行人。

本經認為生死的本源是「恩愛」和「貪欲」,貪愛不了,仍然生死相續,即使出家也很難了斷。那如何解決呢?要靠「一心念正法、智慧及餘善事」(注2)。

那牛、馬有無可能斷貪愛、了生死?不可能的,墮落作畜生不好修行,修行的基礎還是在「人」,要斷煩惱、去恩愛的可能是「人」!

這一段彌蘭陀王問那先為何出家,彌蘭陀王不也問了野惒羅嗎?同樣的問題,一個被問倒了,一個郤沒有。這是為何?可對照兩者的回答,看看兩者的差別在哪?若有興趣,還可以對照英文本,可以幫助對文意的了解。

在讀此經時要掌握問題的脈落,瞭解它要強調的是什麼?在佛法的架構中又主張什麼?這樣才能釐清問題,瞭解真正的法義。


注1:《那先比丘經》卷1,大正藏第32冊,頁697
注2:《那先比丘經》同上。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3──何為那先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3──何為那先
◎釋悟因

彌蘭陀王和王臣沾彌利望群,二個人都問那先比丘同樣的問題:「何為那先?」(原文:「何所為那先者?」)。
「何為那先?」,意思是「什麼是那先?」
2-21-300
其實,一開始是國王先問那先:
頭是那先嗎?
耳朵、鼻子、嘴巴是那先嗎?
頸子、肩膀、臂膀、手、腳是那先嗎?…

這是用人的身體來問問題。
那先比丘怎麼回答呢?
不,頭不是那先。
耳朵、鼻子、嘴不是那先。
頸子、肩膀、臂膀、手、腳不是那先……

從身體的器官、組織,乃至問:
身體的膚色是那先嗎?苦樂、善惡、聲響、喘息是那先嗎?
那先一概回答不是。
膚色不是那先。苦樂不是那先……喘息不是那先。

國王問不出所以然,乾脆質問那先:「好吧,那你說『何所為那先者』?」
這時,那先反問國王:「請國王看看『車』這個東西,何所為車者?」
車軸是車嗎?
輞是車嗎?
輻是車嗎?
國王回答:車軸不是車。輞不是車。輻不是車……
最後,那先再反問國王:「何所為車者?」國王便默然不語了。

很顯然,「何所為車者」和「何為那先」,都不是表面容易解答的問題。

可是,國王和王大臣都在問這問題。一般的人也在問這問題。
同樣的,現代的心理學和禪宗也在問這樣的問題:「我是誰?」
誰代表了這個「我」?
禪宗最常問的話頭:吃飯、睡覺、唸佛的是誰?可以參透,就是開悟的人。
我們要豁破執著,也是從這裡起疑。「我是誰?」
《那先比丘經》,整部經的主題都是繞著這個問題。熟讀這部經,不是重在何為眼,而是眼在哪裡?和你有什麼關係?喜怒哀樂,各種感受在哪?如果有人問你的名字,如何回答?
開啟佛法的金鑰,就在自己的身上,永遠回到自己身上去探個答案!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2──經文段落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2──經文段落
◎釋悟因

2-21-300 本經有二個版本:一是《那先比丘經》;一是《彌蘭王問經》。前者是從被問者的角度,後者是從問者來顯現,這是兩者間的差異。

 《彌蘭王問經》是南傳的版本,近代有郭哲彰漢譯,《那先比丘經》,是北傳的版本。我使用的是北傳的版本,經文在《大正藏》第32冊,1670B經,頁七O三~七一九。

 正釋經的部分,有三:序分、正宗分、流通分。

 從經文開始到頁七O六上欄,第九行「……最為大快」,這一部分是序分。序分是在鋪陳,說明那先比丘的家世,修學歷程、成就,值得稱說的福德因緣等,之後才進入正宗分。

 頁七一八,下欄的「那先言:『夜已半,我欲去……』」以下就是流通分,而兩者中間的就是正宗分。

 閱讀經典,先作這樣的分段了解,然後再看內文,一段段地讀,一字字地理解。

 本經發生的地點,書上說在「舍竭國」,是兩人相遇的地方,也是論談發生的地方,那時的國王是希臘人,為亞歷山大的後裔,而這兩人間的問難,表示了東西方思想的不同。

 舍竭國是大夏國、大食國,在中亞地方,位於印度西北的邊境。

 頁七O五上欄,從此處開始,作者筆鋒轉向彌蘭陀王身上,說他出生在海邊,「我本生大秦國,國名阿荔散。」(注1)即是在阿荔散的海邊。文中不少說到地理位置,可以查查看,這是很有趣的。


注1:大正藏32冊,頁七一七下欄。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1──如何閱讀一部經

《那先比丘經》釋1──如何閱讀一部經
◎釋悟因

2-21-300這學期(96年上)要講《那先比丘經》。請大家學著如何看一部經。
一、首先,拿到一本經時可以有幾個入手的點:
 (一)先看有多少頁。
 (二)有幾個版本 (《那先比丘經》有兩個版本)。
 (三)這二個版本有何不同。
 (四)此經從何而出。
 (五)由誰譯出。
 再來則由經題入手。

二、看經的步驟
 古來大德說經有三個步驟:
 (一)解經題--那先比丘經
  1.經是何義?此為釋通題
  2.何為比丘?
  3.何為那先?
  4.何為那先比丘?
  5.何為那先比丘經?
 所以此經就是「以人名為經名」的經典。

(二)明譯人—失譯人名附東晉錄
 可以著意的點有:
  1.此經為何人所說?
  2.在何處說?
  3.說什麼內容?
  4.此經的體裁為何?
  5.這經是如何傳到我手上的?
  6.有幾個翻譯本?
  7.此經屬哪一派的主張?文中何處可以看到這個?

(三)正釋經
 其中才說序、正說和結說。

 「經」,是經題中的重要標記。何為「經」?符合佛教的法義和教理,稱之為「經」。

 這本經是那先比丘和國王的問答,出現於西元前二世紀後半,不是由佛金口所述,約佛滅後300多年產生,翻譯成漢文是在我國東晉(317~420AD),而此經發生的地點是在西北印度,大秦的舍竭城。

 這裡,值得留意的一點,經典在何處發生,經文中就會出現該地的語言、環境、關心的事項,因此這部經時常出現當時身邊的事物作譬喻。

 十二分經一是說經的體裁,一是說經的內容。《那先比丘經》在十二分經的運用,包括譬喻、問答、本事、諷頌,其中又以「論議」為最多。

 這部經出現的時間,是在部派佛教的初期,還沒有進入大乘佛教時期的作品。

 古文也許比較難讀,大家要多耐心來看中國字,少看注釋書,久了,自然也會通了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