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性歸依與無生法忍

自性歸依與無生法忍
◎釋悟因

2-21-300前言、歸依自性三寶

在中國禪宗,六祖慧能大師的禪法,很重視的就是歸依。歸依自性三身佛。
三身佛是那三身?
歸依佛:歸依自性清淨法身佛。
歸依法:歸依自性千百億化身佛。
歸依僧:歸依自性報身佛。
對我們現在的階段,是因中有果,我們還在因位。什麼是自性?就是回到身心,沒有忽略現在的身和心。
還沒有成佛之前,剛開始是從信入手,最後完成的還是個「信」。

一、歸依自性清淨法身佛

歸依清淨法身佛,什麼是「法身」?

五祖弘忍大師為惠能講《金剛經》,講到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,惠能大悟:一切萬法,不離自性。於是對五祖說:「何期自性,本自清淨;何期自性,本不生滅;何期自性,本自具足;何期自性,本無動搖;何期自性,能生萬法。」 (註1)
「法身」,從果位上說,是無量智慧功德積聚;從自性來說,法身清淨、不生,而又能生諸法。

在禪宗門庭,如何說我們的身心自性?常常說,自性不欠少什麼、可以全然的映照。

你閉眼、睜眼,可以看到明亮,也可以看到闇暗。明暗同時存在,只是光線的緣不同。靜下心來可以看到明的塵,也可以看到暗的塵。可以聽到動的音塵,也可以聽到天籟的靜的聲塵。動靜同時存在。

從內心,自己可以看到,你在觀呼吸時,在吸與吐當中,中間還有停頓,我是看停頓點,呼吸有停頓,我的心沒有停頓。

有一個例子。

有一個醫生,年輕時希望當作家,但是父母是醫生,家學淵源,希望他做醫生,他想辦法逃避。但是後來七轉八轉還是做醫生,讀醫學院畢業,三十幾歲就當醫生,但是他35歲得了癌,內心不甘願,但是他沒得選擇。

開刀、手術、化療,家人要他做。他不想做還是得做,弄得死去活來。

就像他當醫生跟患者說,你要吃什麼藥、要做什麼治療。當他生病,是其他醫生開藥給他、叫他做什麼治療。

他對自己說,這些是以前我對病人說的。他想到一個辦法,就轉個角度,以前如何跟患者說話,現在就自己對自己說:你要開刀,就對自己說你要開刀。你要化療,就對自己說你要化療……
但是,他覺得這也不是辦法。他想:我要做一個這麼可憐的人嗎?

於是他決定說:「我要重操舊業、要當醫生,我要進開刀房、跟患者做手術……」他打從內心裡對自己說。

他使自己活得開心、愉快而安心。

他的色身,癌細胞沒有停留下來,繼續發生,拖了很多年。

當他上開刀房為病患手術,他那時是有體力的。

他打從內心生出力量來,盡心地去做一個醫生可以做的,同時他也寫作,把原來內心渴望的都完成。

他回歸到沒有生病的自性清淨心。

(下期待續)


(註1)(《六祖大師法寶壇經》,大正藏第48冊,頁 349。

生活與職業、工作

生活與職業、工作
◎釋悟因

 有一位教舞蹈的老師說:「我的職業是教舞蹈,我喜歡舞蹈。但是,我下班回家,我不跳舞了。我喜歡種種菜、煮菜,陪家人,或者在家裡拖拖地、補補衣服。」

2-21-300 每個人都有家居生活的一面,家居生活,也可以是休閑的,烹調、起居、灑掃、買菜,拜訪朋友……應該也可以好好觀察自他。

 一個電視採訪節目訪問電視明星:「你下了劇組都作些什麼?」那位女演員回答:「我就放下劇中的角色,做回自己。」「都做些什麼呢?」她說:「就整理我的住處,或做些有別於工作的活動。」全然的放下,可以儲備下次工作的能量。

 一位專門教彈鋼琴的老師,在下課後,還彈鋼琴嗎?她說,「我就做一些與工作性質不同的事。」都做些什麼呢?她說:「去醫院當志工,陪伴老人,為老人送餐。有時去孩子的學校做導護。」她說,這是她的休閒樂趣。

 我目前的工作,除了安頓好自己的定課之外,有時是在佛學院上課、有時是開會,有時是到外地授課、錄影,有時到高雄,有時到台北。到外地時,我會順道拜訪那裡的長老法師或久未見面的老眾,順道探望,但是,我不會把它納進我的工作。有居士來山,我陪他們到山區轉一轉,是經行,也談談他們在工作上的近況,我也不會把這納進我的工作。

 我每天記錄行事或者寫方丈日記。幾乎每時每刻行程滿滿。但是,那不全是工作,是休閒的感覺。

 我的人生觀是這樣的:調適身心,就是去找不同性質的活動。調適身心的事,哪個是工作呢?也許那是調適身心;換一個角度,那可能是資糧的儲備;又或者,那只是休閒活動呀!

 每一個人都必需為自己未來可能到來的機會作準備,在不是職業的時間,或者是在調適的時候,隨時充實能量、充實資糧、有計畫地進修。

 休閒時,讀一部經論或名著;與人談話,深入了解他的工作、態度、方法,何嘗不是學習?又或者,有人下班盡看韓劇,說這對教學有幫助。

 不過,連續劇一直連續著,不斷地追劇,見識和眼界都開到哪去了!?

 有人追「寶可夢」,說是休閒活動,聽不到來車的喇叭聲,不知不覺地走入海水中,對冷冽的海水渾然不知……

 生命裡多少光陰就這麼流逝,說他在做準備工作,目前還沒準備好,需要作一些儲備……那可能是推拖的措詞。因緣機會不太相等。

漢傳佛教的比丘尼僧團──香光尼僧團

漢傳佛教的比丘尼僧團──香光尼僧團
◎方丈 釋悟因


我是世尊使,處眾無所畏;我當善說法,願佛安隱住。
大慈悲為室,柔和忍辱衣;諸法空為座,處此為說法。
我於世尊前,諸來十方佛;發如是誓言,佛自知我心。


這是出自《妙法蓮華經》法師品、勸持品的偈頌,因頗能道盡修行人的悲願,於是將它合編成詩偈。在大眾集會時,法師們歡喜地吟誦,以「我是世尊的使者」自勉。願此生秉世尊的慈悲心宣揚佛智慧,使眾生身心安頓,趨向涅槃彼岸。B2-700

  「香光尼僧團」的成立,追溯到1980年(民國69年),悟因晉山香光寺創辦佛學院開始。當時一群來自社會不同領域且擁有高學歷的優秀青年進入佛門出家,其中包括多位原本是教育工作者。面對匯聚而來的人才,我曾深思:「她們進入佛門後,可以為佛教做什麼?為社會做什麼?他們是蛀米蟲嗎?佛教、佛學、佛法會再度被醜化嗎?這是需要檢核的。」因為我堅信唯有從事僧伽教育以養成健全僧格的宗教師,才能為佛法的正知正見弘傳,於是決定為取才、育才、養才、用才,而開辦佛學院,以為苗圃。如是伊始,日復一日……。

  早期,香光尼眾佛學院邀請大陸來臺灣的長老法師到院授課;後來,逐漸轉由自己培育授課師資。因此,僧團送法師到歐、美、英、日等國留學,當然本國亦有多人在學習佛教梵、巴、藏、漢、英、日等語文、禪修……,藉此增廣視野並拓展原有的人文學習領域。這些法師們學成歸國後,再回佛學院授課,投入佛教教育的行列。如今經佛學院培植的僧眾,畢業後,承擔著弘法志業,或回常住、或至各寺院領執、或至大學院校授課、或著作,這見證了佛教弘法人才的栽培,並非單一項目、單一類型即可轉動法輪工作。是以,宗教師要引領眾生、淨化社會人心,宜持「學不可已」的態度,在奉獻中隨時不斷地更新、充實自己的內在。若能如此,一切何嘗不是新的開始!

  香光尼僧團秉持佛教教育為志業,既為僧伽開辦佛學院;也為信眾開辦「佛學研讀班」,三十餘年來從未中輟,是香光尼僧團歷史最久的弘法活動。從創辦至今,我們透過教學的設計而自編教材,堅持要以正信教育推廣佛法。同時也藉由各種活動的參與、生活上的踐行,希望學員不再只是聽課讀經,而是以佛法美化人生,成為自己生命的真正參與者。杜威之「生活即教育,教育即生活」,誠不我欺!

  我們也從事佛教出版工作,除成立香光書鄉出版社,從事翻譯梵、巴、藏、英、日語的文獻外,也引進南北傳禪修法;另開辦《香光莊嚴》雜誌,從事圖書資訊等佛教文化工作。此外,亦積極參與社會公益服務,進入社區、校園、輔育院、觀護所等從事弘化工作。走過近四十年,不敢自言對社會做了多少的貢獻。但是,我們一直以修道的團體來表現對人類、社會的關懷,為眾生耕心田。

  「香光尼僧團」,我一直定位它是漢傳佛教的比丘尼僧團,也是比丘尼教育取才、育才、養才、用才的團體。我常說:「香光尼僧團,是一個實驗性僧團。」因為我們用過去累積的經驗不斷實驗、改變、調整、修正。發展至今,它還在不斷地蛻變中。這一路走來,若問我滿意香光尼僧團的發展現況嗎?坦白而言,滿意是主觀的感受,也說明它已老化。僧團的發展必須如修行菩薩道一般,不斷精進、精進、再精進。

  至於未來在弘法路上如何發展,我們將依佛陀的啟示,堅定地當世尊的使者,與信眾攜手相依互助,一步一步地向前邁進,持續地完成佛法在世間的志業。讓佛法的智慧在體證踐行的每一階段,有學習的開始;也有服務奉獻的開始。佛法在世間不應只限於僧侶的寺院圍牆內,而應藉助僧信相互的支持,將它傳播到社會每一個角落,成為眾生心靈的歸宿,使社會更安和樂利。所謂身心安頓的涅槃景觀,應是「老有所終、壯有所用、幼有所長,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」的和諧社會。和諧應在人間實踐、呈顯。

  這一路上,雖有諸多險阻、挑戰。但是,我們都坦然面對、勠力走過來。因為眾多護持的恩典,使我們永不退怠;也使「我是世尊使……」不斷地傳唱,於社會、國家、人間的每個角落。
摘自《誰在耕心田》
V1-700

幸福婚姻的底線

幸福婚姻的底線
◎釋悟因

2-21-300有一位男居士,神情憔悴地來找我。他是一位單親爸爸,多年撫養一位獨生女兒。
「師父!我的女兒愛上一個男孩,我不喜歡……」

這個男孩,知識水平沒有女兒高,在建築工地作搬運工人,他擔心二人文化不協調,不容易相處。

「女兒的心一直敞開向著他……可是,他們不相匹配啊!」

他絮絮叨叨的數說著,單親爸爸如何不好當,女兒長大了,再不聽父親的話了。最近,女兒不顧父親反對,和男孩兩人登記結婚去了。

我專注的聽著,這位父親一方面憂心忡忡,看著女兒與男孩的婚戀,一直往自己不喜歡的方向發展,他束手無措;一方面卻好似欣慰女兒的獨立自主。

「登記結婚,成了事實了,難道趕他出門?」

居士眉頭深鎖,不置可否。

「那男孩吸毒嗎?」
搖頭。

「那男孩把女兒出賣、當妓女賺錢來養他嗎?」

居士驚訝的抬起頭來看我,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。

「是女兒賺錢養他,而他在家翹二郎腿嗎?」

搖頭,他信任女兒的眼光,男孩的品格沒這麼濫。

「那孩子好像工作很拼,下班回家是一身灰樸樸的模樣。」

「那就沒關係囉,這孩子肯出力、搬貨,是篤實的人。」

居士的眼光逐漸聚焦,閃亮似的看到了方向。

是的,婚姻幸福,在小兩口同心,共同營建。

「你把那個孩子納進來,你覺得男生和女兒不配,你就栽培他,如果能把這孩子栽培,他就和你的女兒同等高度了。」

居士最終明白了,婚姻幸福最壞的底線:男生不做事、靠妻女養,還把女朋友、老婆壓去當妓女,若還吸毒,……就可悲到無以復加。

小兩口相互扶持,自己尊重自己,肯把責任扛起來……

「我這老爸,還沒給兩位新人祝福。」終於肯接納女兒的婚姻了。

「過兩日帶他們來寺裡禮佛,請佛陀庇護。」

「好的。」

我看這位居士離開時,在佛前向佛陀合十、問訊的身影。

天下父母心,對兒女的成長、幸福,多少牽掛、多少折衝、多少無奈!

出家六十載對僧青年的建言

出家六十載對僧青年的建言
◎釋悟因

地點:香光尼眾佛學院 緣起:2016中秋慶生院長開示
(2016-0918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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坦白的說,我十八歲出家,在佛門裡吃這碗飯已經六十年。六十年的歲月,我自認為我是認真的,認真的追隨佛陀,步佛足跡!

如果要我提出對僧青年的建言,我會說:第一、身體健康,第二、發願過團體生活,第三、發願正法久住世間。

第一、身體健康

健康的身心,不一定無病無痛,而是要努力維持可以用的身心。六十年,身體老化、生病、住院、開刀,儘管躺在床上,又酸又痛,還可以用,我還是盡量用。不能用,就再找出可以用的其他方式。

如果生病了,就像廢機車一樣擺一旁,只會更快生鏽、退化。一定要想辦法讓自己的能力發揮出來。所以,要照顧自己的身體,這是法器、法船、法幢,要讓這身體做正法船來度人。

第二、發願過團體生活、過僧院生活

戒律,除了自己持守,還需要在團體裡互動,共住、共修、共事。買個房子、住公寓,自己過活,在現今的社會不難。但真正相互接引、提攜你上進的,是同道、共事,相互依存。

有些人根本不想跟你談得來,看他這個臉色你就不喜歡;可為了共事,你得把自己的心量打開,放大小我,與對方互動、溝通。只有在團體裡,你才會看到自己的習性、別人的習性。

僧伽法身慧命的成長,是僧團久住世間的基石。什麼是法身慧命?放開我執、煩惱逐漸銷融,心量逐漸放大。如果一個人住,高興可以幾天幾夜不休息,也可以一天吃五餐,不高興可以放逸怠惰。收的供養全是我所有。這是那門子的團體!?

出家,是加入佛教教團,除了個人戒律的持守,還有在團體修行。透過團體才可以實現理想。與別人相互依存、互助合作、分工,彼此共事。重新來看經典,佛陀的教法,看這個人不對機,就請阿難或舍利弗去說法度化,這是團隊相互支持的力量。

第三、發願佛法永住世間

佛法永住世間,就是人們對佛法有信心。我常說,如果再回來人間,我希望有人度我學佛、出家。為了未來還可以學佛,有佛法永住世間,現在就要度別人學佛。而佛法永住更需要有人做護法。這才能生生不息。

你持戒很莊嚴,更要身口意之知、情、意之節度平衡。人的修行是全人格,而不是進入青燈伴古佛,了無生意。「青燈」,幽暗的。意思是昏昏暗暗的在過日子。

現代女性,要開放引導,認真思惟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麼?學校教育,講五育並重,德、智、體、群、美均衡發展;做為一個出家人,梵唄、禪修、書寫、講經,典座…最好每一樣都可以兼顧。

最近聽到一個笑話:那天去紫竹林精舍,法寶樓正在辦6Q(IQ、EQ、CQ、EQ、MQ、SQ)親子班成長課程的志工培訓,而耆闍講堂在辦老人失智課程。我聽到二位老師居士在對話。一位說,臺灣老化速度加快,政府在推動長照。另一位說,那景象就是很多外勞推著老人曬太陽。外勞不喜歡曬太陽,就聚集到樹下聊天,讓老人在那邊「吸蒼蠅」。

為什麼說老人在「吸蒼蠅」?大家年紀輕,可以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的。年紀大了,身體就有味道。腐朽的味道,會吸引來蒼蠅。

年輕人不是永遠年輕。我們現在學的,是明天以後要用的。我當年出家可比你們年輕,六十年的歲月嘩啦嘩啦就過去了。但是,我很珍惜可以出家,有這一大片開放的天空可以遨翔、發菩提心……我一直都是認真的。

歲月不待人,趁年輕要發心好學。增長學習、歷練知見,趁早奠下基礎。不是在於讀多少書,而是把修行轉化成你的力量,轉化成具體的。

有這麼多事情可以做,有很多經書可以讀。生命真的要很珍惜!

護念三寶,警策不可少

護念三寶,警策不可少
釋悟因

☉楔子
16-22016年8月18日, 一列南下疾駛的列車,在高鐵桃園站緩緩進站。

 今天到桃園的人真多。不,今天出站的人之中,有很多位比丘、比丘尼。他們散擠在群眾中,或是淺灰、或是淺咖啡,長衫飄飄,一眼望去,出塵的身影,挺拔不群,令人回望、低迴。是參加一場盛會?

 一位比丘尼也下車向出口走去,她清朗淡定,步履自在,鶴立雞群。可面上深思之中的抑鬱,又與他人不同。40餘歲的她,還在回憶方才車上,不經意聽到的片段對話。

☉車上的對話
 上車時,她走進車廂,不少比丘、比丘尼落座。她的座位前面坐了一位比丘尼和一位女居士。女居士的髮髻鬆鬆的盤著,鵝黃色的薄紗連身裙相當淨雅,身上沒有很多裝飾,依然貴氣逼射。她似乎一直在對師父說話,聲不高不低,慈柔而堅毅,她的師父已然聽得眉頭深鎖。

「師父!我再說另一件,您先不要生氣,…」師父微微點頭。
「你說,什麼事?」
「你的徒弟又跟我化緣了,說哪裡賣的的咖啡有品牌,…」
「品牌咖啡?」
「嗯,不只是咖啡,日本進口水蜜桃、中國哈蜜瓜,…」師父聽著,喔!儘是進口的。
「師父!不是這些東西我出不起。這些費用在我看來,只是一丁點。我是很歡喜供養的。
「有一次,我實在口德不佳,我跟他說了實話。
「我說,『只要你開口,我都會供養。』我覺得我的話已經夠重了,但他好像沒明白,行徑依舊。其實我要說的,「『只要你開口,我都會供養,除非你是供佛、供法、供僧、供眾。但是,…』」
 居士說完,好像如釋重負。她卻聽得猶如泰山壓頂,喘不過氣來。

☉護念三寶的重擔
 這位比丘尼在寺裡,一向被看好,明年將被派任重要執務。師父希望她領個當家。她知道當家領眾,不只在寺院行政。寺裡僧眾的修學雖然是師父關心的,當家也有責任關照。

 她明白,發生在別家寺院的,也會發生在自家寺院。

 「『只要你開口,我都會供養。…但是,…。』」這句話一直在她的心裡盤旋。她檢點自己,檢索從研究戒律得來的資訊。那句話是譏嫌,像魔咒,直到下車,還在腦海裡盤旋。

 她無法得知女居士的師父,聽在耳中臉色如何,她坐在後一排,看不清楚,但從自己的感覺,己有被感染的震驚、憤怒。

 其實,她肯定女居士是護持三寶的。只是說話的口氣,已經有點,…「獅子身中蟲,自食獅子肉」,末法時代的象徵啊!出家了,身行言語被居士看低、看貶,被譏毀,…感到自己整個身心被倒了一盆水。

☉放下提起
 遇上了,如何應對呢?也許是生命歷鍊不夠,也許參與太少,也許教化眾生,大乘菩薩的心行需要夠長的時間去歷鍊……

 她轉念一想,
「對了!我不應一直想著未來,沒有發生的事,多費心思是妄想。」
「師父曾說,修學到一定程度,要從內轉向外;然後內觀、外觀達到平衡。可我連內觀都還沒成就呢,怎能一直往外看?」
「我自己道業未成,生死未明。我應加緊努力修道!……」

 她又轉念一想,
「如果自己也發生了那樣的事,師父呵斥我口腹之欲,豈不是很難堪嗎?我寧願師父激勵我道心。道心激起,一心向道,否則這些口腹之欲會糾纏不清的。」
2016-0823

黑色旋風--事件之開端與續集

黑色旋風--事件之開端與續集
◎釋悟因

黑色旋風:事件之開端

1980年冬,臺灣某寺。一位小師父經過大殿兩側的迴廊。聽到廂房裡傳出頗為激動的聲音,不禁停下腳步。
「那地主!…未免欺人太甚!」
「先不要生氣,…」
「說什麼這支票一定要咱庄裡首富開的,他才肯收!」
「嗯,…」
「說什麼寺裡人煙稀少,肯定化不到緣!」
「嗯,…」
「師父!我在整理記事,要買的這地有多少坪?地主是誰?一坪多少錢?」
方丈沒好氣,還沒談成呢。轉念一想,小徒弟記事,也許購地之事就成真了。
「地有一千五百坪,一坪四千元。地主是…,正在洽談中。」小徒弟聽了告退。
其實對方要價四千八百元,超過市價太多。是在為難寺方,讓寺方知難而退。
「如果首富長者願意借支票,…」方丈心想。
「你先去借支票,多借幾張。…」女信施說。
「也對,化緣多少就先還多少,可以建立信用。」

黑色旋風:之續集-1

1981年3月11日寺裡記事:購置寺前果園共計一千五百坪。以其地主欲建公寓出售。為維護寺院辦學之安寧,故緊急籌資予以購置。

1981年4月6日寺裡記事:方丈應教會之請演講〈觀世音菩薩普門品〉一週。方丈在個人的記事本寫了一行記事,只有二字,「黑風,…」

「黑風」在〈觀世音菩薩普門品〉的典故:「假使黑風吹其船舫,飄墮羅剎鬼國,其中若有乃至一人,稱觀世音菩薩名者,是諸人等皆得解脫羅剎之難。」

1981年12月23日寺裡記事:方丈應教會之請晉山教會會館任住持。

黑色旋風:之續集-2

1989年4月8日寺裡記事:聘請美國講師姜凱琳為研究生講授ICA三種教學法:意識會談法、演講法、研討法,為期三週。

方丈在個人的記事本寫了一行記事,「姜凱琳帶來一幅圖『格爾尼卡(Guernica)』」這畫是教學的教具,用在意識會談法。在沒有戰爭的地方,也有戰爭的殘酷。

「格爾尼卡(Guernica)」是畢卡索最著名的繪畫作品之一。1937年作。
「格爾尼卡(Guernica)也是西班牙北部山區一個城鎮的名字。

1936年西班牙爆發內戰,引發各國介入。隔年1937年,西班牙傾向法西斯主義的佛朗哥之國民軍團得到德國支援,在格爾尼卡發起大轟炸。那是一場史上第一次對不設防的城鎮作「地毯式大轟炸」。格爾尼卡(Guernica)被徹底摧毀。畢卡索當時在法國,聽到祖國慘劇,以「格爾尼卡」為名,作此畫作,記載這場戰爭。後來佛朗哥在內戰中獲得勝利主政,畢卡索發誓:佛朗哥上台一日,就自我放逐不回國。這畫作也記載法西斯的暴力浩劫。

格爾尼卡(Guernica)‧畢卡索/1937

黑色旋風:之續集-3

2016年8月17日寺裡記事:上午舉行結夏安居解夏自恣儀式。中午居士供齋。

方丈開示:「今天是農曆7月15日,從4月16日到今天,結夏安居用功90天,這一天是佛陀的歡喜日,也是出家人的過年。」

「結夏期間有居士供僧。今天也有居士供僧,這位齋主與我們結緣很久;但是他剛去世,今天剛好是滿七;他的家人前些日子在嘉義安慧學苑參加了千人的梁皇懺。他有大福報,能得到千部梁皇懺。」方丈又說:

「大家發心出家,用功、結夏安居。也是大家的福報。」

「現在齋堂的位置,在36年前是一片果園,…地主說要蓋公寓,又出高價,我們沒錢,問他,可不可以開支票?地主說,支票要庄裡的首富長者開的,他才肯收,…。

「這位首富,就是今天齋主的老爸。承他們代代安僧護法、護持三寶安身修道、弘法講學,大家應當飲水思源,…」

黑色旋風:之續集-4

小徒弟聽了開示,找出過去的記憶-格爾尼卡(Guernica)。這畫,是戰爭畫作,也是人們相互凌替、相互踐踏的實相。經過36年的歷練,小徒弟思慮轉多元。故事不只是單向進行式。人們相互護持、飲水思源也是人間實相。

小徒弟也承繼了方丈師父「反問式」思考:

「黑風起於何處?黑風向何處而往?」

小徒弟尋思:「有人賤踏了別人,他甚至不知道這傷害對別人有多深。當下,他只是在維護自己,避免受到傷害。他只是沒有反思『我侵凌別人嗎?』」

如今黑風已不見踪影,斑斑殘跡依然歷歷。話說從前,如幻影事似幻似真一直在影響中。

時來運轉之地瓜芉的自白

時來運轉之地瓜芉的自白
◎釋悟因

16-2「今天覺得好幸福哦」,小芉躺在池上米的身邊,向附近的眾小芉打招呼。小芉歡愉的伸展全身,微胖的身軀似乎又擴展了幾分。

「今天的地瓜芉是從金門運來的,馬祖也有。早期台灣民間的伙食,地瓜芉是家常便飯,一鍋粥飯只撒了幾粒米。」

「是在說我嗎?」小芉探頭往上瞧,是一位身穿淡灰色衣服的人在說話。
「我的祖籍是金門沒錯呀!我的遠房親戚,表兄弟姐妹,有的也遠在馬祖。」

「可這裡是哪裡呀?怎麼說只撒了幾粒米……」明明身旁的「米」又多又豐滿,…

「早期哪有機會吃池上米?」那位身穿淡灰色衣服的人繼續說著。

「原來是池上米大哥,我今天能跟鼎鼎有名的池上米相伴,真是太有福氣了。那麼溫柔又有彈性。」小芉舒服的遐想,好像飛上了雲端,躺在輕柔飄浮的白色雲朵上面。

「當時是日據時期,連米也要走私才能取得;家中要祭祀祖先,才煮一鍋乾飯。能吃到蟲蛀的米就要偷笑了。」
「蟲蛀米?」小芉想到與蟲兒相伴不禁嚇得發毛。才不要跟蟲蟲作伴呢。

「不要說米有蛀蟲,地瓜芉也有蛀蟲。就大量的曬乾屯在倉庫,吃一整年。」

「啥咪?我身上也有蟲?不會的。蟲蟲要敢來碰我,早被我彈走了。」小芉自信的看著自己豐滿也具彈性的身軀。小芉沒有歷練,不明白「物腐蟲生」的道理。

「不過,古早的先祖,可能身上真長了蟲…。」小芉亂想著。

「現在的地瓜芉可說是時來運轉,一出貨就被搶購──嘗鮮用,與早期不可同日而語。」

「原來搶手貨才會很快地跟好姐妹、好兄弟分手。」小芉感到孤單了。

「原來早期的先祖,比我們更幸福,大家都能相聚一整年的。」小芉感傷了。

「可為什麼說我們是『時來運轉』?我們的命運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,就是被做成食物,…」

「先祖可能長相不好,又乾又瘦又長蟲,就被嫌棄。現在我們胖,多水又多油,就被搶購。這叫『時來運轉』嗎?」小芉想得迷糊了。

「不對。是你們人類有好食物享受,是你們嘗鮮古早味吧?」一道亮光閃現。

「我們從來只是地瓜芉一族。」小芉篤定自己的角色。
穿淡灰色衣服的人微笑地俯視小芉,小芉仰起頭來迎向命運的最後。
2016-0804

小偷只是盗走茶壺

【短劇】小偷只是盗走茶壺
◎釋悟因

master這是真實的故事,場景:臺灣,山中一佛寺。
在一座美麗的山林裡,一間佛寺靜靜地矗立著。有一天,這佛門清修淨地,遭小偷了。
一陣荒亂腳步聲,在寂靜的清晨特別清響。
一位著短褂的修行人匆忙進入大殿。殿上一襲袈裟閉目禪修。
「當家!我方才在備齋食,一條人影從廚房裡走出來,跑走了。不是寺裡的。」典座閉氣凝神,以平穩的聲音說。
「不好!遭小偷了!」心裡估量。袈裟身影倐地從蒲團起來。喝道:「集眾!」
大眾齊集大殿,當家讓典座報告發現,並向眾人提醒:
「各人回執事辦公室、寮房仔細檢查,是否遺失貴重物品。」
不一會兒,大眾再集。
香燈報告:「無損,大殿的賽錢錢昨兒已經收拾。」
知客報告:「客堂一支茶壺不見了。」
其餘眾人七嘴八舌,沒有人有遺失貴重物品。
「那麼,就一支茶壺被盗走。」當家下結論。眾人不禁鬆口氣。
「小偷只是盗走一支茶壺!」有人私下嘀咕,「勞師動眾!」
聽在耳裡,當家的手心握緊了起來。(當家不好當啊!)
眾散。當家即以通訊向遊行在外的住持報告事情經過。
「師父!沒事!小偷只是盗走一支茶壺!」
住持聽著,心裡嘀咕,「你倒好,被人眾暗虧了,還如此無事。」仍心平氣和就說,「我告訴你一個『顧小失大』[註1]的典故」。
「古代有一個人,常常戴盆觀天,就向人說,天上沒有星辰。你覺得這人怎樣?」
「這是比喻眼光短淺。只看眼前不看大局。」
「說的是。這是顧小失大。看事要看遠、看整體。這次失竊,豈能以為小偷只是盗走茶壺就能了事!」
「是的,師父!小偷來查看路線了,摸熟了會再下手。用一支茶壺失竊,轉移注意力,讓我們鬆懈。」
「好。」師父微笑點頭。
早齋板響,大眾再集齋堂用齋。當家從座位起來,面向大眾一臉嚴肅:
「各位!近日請多多看顧身邊貴重物品。小偷還會再來!」
2016-0722


[註1]:典故出處:漢·焦贛《易林·賁之蒙》:“戴盆望天,不見星辰,顧小失大,福逃墻外。”

阿難摩登伽女難─義涵略釋

阿難摩登伽女難─義涵略釋

◎釋悟因

阿難摩登伽女難,是《楞嚴經》的啟教因緣。

2-21-300  阿難是佛陀的侍者。摩登伽女,一位摩登伽的女兒。背景是有一年結夏安居[註1]圓滿日,佛陀與大眾師受波斯匿王供齋的這一天,阿難出外辦事不在受請的行列,他獨自外出托缽遇摩登伽女,就向她乞水。摩登伽女一見鍾情,她央求母親使用娑毘迦羅先梵天咒迷惑阿難,讓阿難作她的丈夫。阿難差點破色戒。

在佛門,出家戒的第一條是持守戒淫。《楞嚴經》敘述阿難回到祇園精舍,見了佛陀就悲傷涕淚,說「恨無始以來,一向多聞,未全道力」,他下決心要明白修定、修慧的法要。從戒淫是比丘(尼)戒的第一條來看本經,那是從出家的身份在說修定、修慧的禁忌。

《楞嚴經》在唐朝譯出,另有二部經《佛說摩鄧女經》、《摩登伽經》譯出更早,一在後漢,一在三國。也敘述阿難遇摩登伽女難,主角是摩登伽女,細節略有不同。

一個事件有多元面向,除了阿難,另一個面向是摩登伽女、欲愛、以及為什麼是阿難?後漢、三國的譯本對摩登伽女的描述:色誘不成,摩登伽女仍然對阿難隨逐、守候。這不對等的愛是痴情,是苦。

為什麼是阿難?佛陀讚歎阿難有四奇特[註2]:阿難即使靜默著,人看了都歡喜;阿難說法人聽了就歡喜,阿難的儀容人看了就歡喜,聽他說話也都歡喜無厭。語默動靜都讓人歡喜,是阿難的好,阿難的貼心。可女方一見傾心「進止出入,恒隨逐之」[註3],超乎阿難的想像,阿難困惑了──這也是出家修道的共同課題!

佛陀問摩登伽女,「你喜歡阿難什麼?」[註4]摩登伽女說,「喜歡阿難的眼、喜歡阿難的耳、阿難的口、鼻,聲音,還喜歡看阿難走路…。」愛一個人沒有理由,就這麼喜歡著。二千五百年前如此,今日亦然。

佛陀就教摩登伽女去看她每一個所愛,是真實的嗎?沒有。摩登伽女看到「受」的真實相,就從欲愛得到解脫。佛陀也問阿難為何出家,是「見」了什麼而頓捨世間恩愛?很大篇幅在澄清什麼是「真心」的「見」。

阿難在僧團的角色,是結集經典的重要人物。有句話說,「佛法大海水,(點滴)流入阿難心。」[註5]由摩登伽女難,佛陀點化阿難,出離愛染,修定、修慧的法要在一片「覺」的真心[註6]──這是原始佛教提點的「正見」,如實正觀。

阿難是佛陀的侍者,人們要見佛陀,阿難會安排適當的時機,讓人們得法喜;佛陀入滅,如何荼毘,找誰荼毗,荼毘後舍利分派,也是由阿難處理。阿難是佛陀的侍者、機要祕書。

在世間,團體要穩定成就,需要像阿難這樣的人;而解決世間苦迫,由出世到入世,從原始佛教到大乘佛教法輪的一脈相傳,阿難是不可或缺的關鍵聖弟子!

為什麼是阿難?就是阿難!
2016-0630


[註1]結夏安居,佛陀規定每年夏季的三月(4月16日-7月15日)僧眾都要參與結夏安居,大眾師結界共住共修,除三寶事緣,盡量少外出。結夏安居與印度的氣候有關,印度夏季多雨,出門不方便;地面又多生物恐踏殺蟲蟻傷生。因此佛陀規定僧眾每年夏天要結夏安居。圓滿日就是7月15日,結夏功德圓滿,居士護法通常會在這一天「供僧」,供養齋食、醫藥等。
[註2]《長阿含經》,大正藏第1冊,頁 25;又《大般涅槃經》大正藏第1冊,頁 200。
[註3]《摩登伽經》,大正藏第21冊,頁 401,又《佛說摩登女解形中六事經》大正藏第14冊,頁 896。
[註4]《佛說摩鄧女經》,大正藏第14冊,頁 895。
[註5]《大智度論》,大正藏第25,頁 84。
[註6]「真心」,在楞嚴經有多種異名,妙明真心、寶覺真心,妙真如性、寶明妙性。又本經第四卷指出,若能見此「因地覺心」不隨它因緣生滅,就與果位的「菩提、涅槃、真如、佛性、菴摩羅識、空如來藏、大圓鏡智」相同。(《楞嚴經》,大正藏第19冊,p. 123。)